我死的那一天，一向阴雨绵绵的南方小镇突然放了晴。
那么好的天气，程岳也没来给我送别。
就和当年他没有给我父亲来送别一样。
他待在我租来的不足 50 平的小房子里，面容憔悴，声音哽咽。
我知道他念的是什么。
他在说，乔萘，我错了。
可是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程岳的初恋徐婷婷杀了人。
就在我眼前，她亲手杀死了我的父亲。
在她嘴里，我的父亲被抹黑成一个发情期的禽兽。
而在不久之前，她自己扭动着腰肢贴在我父亲怀里，叫着乔总好。
我抬手拨通了电话，作为目击证人上了法庭。
法庭上，徐婷婷泫然欲泣，一张白净的小脸满满的都是泪痕。
她坐在被告席上哽咽着说，是乔宇彬要强迫我的。
他当时看我不从，还想杀了我。
徐婷婷描述得极其详细。
他左手拿着刀，准备对着我捅下来的时候我抢过来了。
乔宇彬是我父亲的名字。
这个名字出现在很多地方，在报纸上，在采访里面。
唯独没有以一种如此屈辱的方式，被放置在公堂之上。
被公布的监控视频里面，我父亲搂着徐婷婷进了房间。
我甚至不敢说我父亲没有罪过。
我咬着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一字一句，异常艰难，被告杀了我父亲，捅了 18 刀。
一刀一刀。
在我父亲的腰腹。
在我父亲的胸口。
捅进我父亲的心脏。
这绝对不是一个被强迫的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精准，疯狂。
但舆论是不会管一个犯人的女儿说什么的。
第一场审判结束，我被程岳拉到了一旁。
他问我，我能不能放过徐婷婷。
舆论一边倒地支持徐婷婷。
现在我松口，就相当于被害者家属同意从轻处罚。
就相当我我承认了我父亲那些子虚乌有的罪过。
承认我父亲其禽兽不如。
我发涨的大脑听到这话猛然清醒。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我嘴唇干裂，在法庭上咬烂的嘴唇此刻才迸发出了血腥味。
就当卖我个人情。
我看着面前的少年，他的脸依旧是我熟悉的样子。
眉眼弯弯，总是带着几分痞气。
以往这痞气是对着别人，表现出疏离的冷漠。
这如今痞气是对着我，表现出刺骨的嘲弄。
他说得风轻云淡。
似乎我父亲的一条命还抵不过徐婷婷被判的刑。
你的人情，还抵不上我父亲一条命。
乔萘
我是第二次听到程岳愠怒地喊我名字。
第一次也是为了我，他责怪我为什么一个人走夜路。
十七岁的程岳为了维护我，和校外的混混打架。
是你父亲强迫的葶葶。
程岳说这话的时候，话语间都是对徐婷婷的维护。
二十岁的程岳为了维护徐婷婷，说我父亲被捅的十八刀都是活该。
我知道他可能错了，但是杀人有罪。
徐婷婷捅了我爸十八刀。
程岳咬了咬嘴唇。
那也是因为你父亲的原因。
我呵了一声。
十八刀，
四刀在心脏，
六刀在脖子，
五刀在胃上，
还有三刀在下体。
当时血浸湿了被子。
你现在还要说，是我父亲的原因。
我妈死在冬天。
徐婷婷捅死我爸的那天是我妈的忌日。
我爸一向会去我妈的 坟墓前，告诉我妈，他还没有娶下一个人。
我爸一直和我说，如果他走的早，是有机会在黄泉路上追上我妈的。
我和程岳最后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