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穿着深蓝色外套，低着头不敢看我。
这让我无法看到他的眼睛。
我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柔，生怕把他吓跑。
“先生，既然你都答应和我约会了，就不要一直埋着头吧。”
男人狠狠吸了一大口杯里的饮料，飞快地抬起头，然后又低了下去。
太快了。
看不清。
“你一直不和我对视，是因为我长的很丑吗？”我问道。
他这种极度不自信的表现，和普通人对比起来，算是很反常的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男人忽然仰起头，将饮料一饮而尽，随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看向我。
他的灵魂包裹着一层浅浅的黑色。
我皱了皱眉。
刚想再试探一下，就被他的坦白打断了。
“不，你很好看，只是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他的表情苦大仇深，挠了挠乱糟糟的鸡窝头。
“我......你可能不知道，我当过小偷......”
眼前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我还是听清楚了。
原来，这人从初中的时候就开始行窃。
最开始，是偷家里的钱。
后来，父母发现家里的钱总是不翼而飞，虽然没有怀疑到儿子头上，但自此都会把钱藏的更隐蔽了。
就算是零钱，也锁到了柜子和抽屉里。
家里偷不到钱，他就开始打班上同学的主意。
偷盗金额最大的那次，他拿走了班上四十个同学一起交的班费。
班主任报了警，他一下子慌了神，就赶紧把没花完的上交了。
即使他嘴硬说是捡到的，但班主任和警察都看出来他在说谎。
那一天，他被教育了好久，才得到不叫家长的赦免。
后来，他初中毕业就去打工，接触到了代购行业。
有前辈教他，收到订单后，去店里现偷就好。
他信了，也成功赚了好几笔。
“只不过，后来还是被抓了。”
男人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
“现在，我不会再继续偷下去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他在撒谎。
我走到他身旁，径直将手伸进他的外套口袋，拿出我随手放在桌上的餐巾纸。
出门在外，我习惯自己多带一包纸。
小偷小摸被抓了现行，他脸色白了又黑，没再嘴硬说下去，揣着手机就跑出了店。
这么快就跑了？
我掏出手机，给他拨了语音通话，这才发现他把我拉黑了。
可惜了，我还准备留着他做个备选。
没想到胆子那么小。
我遇到的第二个灵魂明显带黑的，是个中年男人。
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从一落座后，那双眼就开始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我。
“小姐姐，你今年才十九岁吧。”
他耸了耸眼镜，语气严肃。
“你才这么小的年龄，跑到社交APP上约男人出来约会不太好吧？”
“得亏你遇到的是我，要是遇到个意图不轨的男人，啧啧啧，那你可就惨了......”
说这话时，他轻佻的态度一览无余。
眼见着他的目光停留到了我的胸口，我默不作声地将咖啡杯挪了个位置。
咖啡杯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也不气馁，把座椅掉转了方向，眼睛继续在我的胸腰之间游移。
“你姓范是吧？”我开口道。
男人听到我突然喊出他的真实姓氏，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你怎么知道的？”他反问道，声音急切。
我抿唇，淡然一笑：“当然是别人告诉我的。”
他狐疑地看了四周一圈，质问道：“谁告诉你的？是店里的人？还是......”
“你不会黑了我账号吧？”
一见钟情APP虽然没有弄实名认证的系统，但现在的普通网络平台都会互通实名信息。
他这么怀疑，也不奇怪。
我没回答他的话，只是瞥了一眼他终于正视我的眼睛。
啧。
确实是个色 鬼。
可惜，更像是有色心没色胆。
表现的那么急色，事实上，他的灵魂上只飘着一小片全黑的乌色。
没有打交道的价值。
对于这种人，我没心思敷衍。
原本在这里等他的时候，有个衣着朴素的小姑娘跑过来，磕磕绊绊跟我讲了那人不是好人。
“我是和他在短视频平台认识的。”
“我想着，大家是同城，还是同一个商圈上班的，网友也是朋友，我就答应了跟他面基。”
小姑娘义愤填膺：“结果，他刚见面就对我动手动脚，后来去电影院的时候，他的手，他的手......”
她的脸羞得通红。
我怜惜地看着她，心脏却是难以抑制地狂跳起来。
这个听着就很有戏。
只可惜，期待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我胡诌了个借口。
“是好心人告诉我的，他说你是个好 色 鬼，让我小心你。最好是离你远点。”
男人气的脸通红，站起来拍着桌子大叫。
“谁说的，是哪个小初生坏我好事！”
“是我同事？还是这里上班的？”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骂骂咧咧地发泄了一通，然后又还想跟我解释似的，油腻的手就要往我肩膀上搭。
我刚要侧身躲开，另一只突然出现的手拦住了他。
“这位先生，请您不要对别人动手动脚。”
我眼皮动了动。
是刚刚就一直在这边晃悠的服务员。
黑色马甲穿在他身上并不显得廉价，反而十分得体，衬得他身材更加挺拔。
我奇怪地看向他的脸，却是和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真是......
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