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九走了也就是半个小时的时间。
拿着介绍信回来，一进屋，家还是那个家，就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厨房看着板正了。
堂屋看着亮堂了。
仨崽子看着都立整了。
炕沿上摆 着家里放票据和钱的铁盒子。
仨崽子围着苏沐颜看她给江钧缝棉鞋！
这叛变的也忒快了。
说不上心里是个啥滋味儿。
啪的一声，把介绍信往炕上一拍，“介绍信开出来了，走吗？”
苏沐颜没马上回话，又走了两针，把棉鞋缝好，放下。
才站起来，“走。”
“孩子们看家，我跟你们爸去领个证，晚上回来给做好吃的。”
说着还打开铁盒子，从里面拿了两斤肉票，扒拉出两斤粮票，拿了十块钱。
然后把盒子关上，交代江妍，“妍，家还是你当，把家底锁好。”
江妍笑成了眯眯眼，是一种被委以重任的开心，“嗯，妈我知道了。”
苏沐颜这才转身，看着江初九，“走吧。
我回家拿户口本。”
走就走。
江初九在后面跟着，有点同手同脚。
家里没人，高月娴母女两个应该上班去了。
从兜里拿出钥匙，打开抽屉的锁，拿出户口本和调转粮油关系的介绍信。
这抽屉其实并不保险，锁扣随便都能卸下来。
只不过现在苏沐颜并没有跟家里撕破脸，高月娴母女没对这个锁下手。
拿上户口本，她还没有招上工，介绍信到居委会开，胖大妈知道苏家俩闺女都相好人家了，怕苏沐颜不好意思，让她自己写的申请，没多问就把章给盖上了。
很顺利。
拿上证件，与等在胡同口的江初九汇合，向他扬了扬手里的介绍信，“走吧。”
厂区有公安分局，下面六个派出所。
其中人员最密集的粮油街派出所有一个婚姻登记的窗口，能办结婚登记。
他们就住在粮油街上。
婚姻登记窗口的中年民警一看江初九就笑，“这不是老九嘛，喝多啦？
拘留在右边，咋跑我这来了。”
江初九咧着嘴笑得一脸得意，回头接过苏沐颜的证件，跟他自己的一起往窗口上一拍，“登记，领结婚证。”
民警啊了一声，再一看苏沐颜的长相，马上严肃了脸，“你小子可别犯浑，骗婚犯法，拐卖人口要杀头的。”
转脸儿对苏沐颜说话，态度好多了，“姑娘，你是哪的人呀？
知道这小子是干啥的不？
结婚是大事儿，可不能光看脸，得问清楚家庭背景……”心里想着的是，人无完人，长成这样儿了，肯定有缺彩的地方。
怕不是脑子不行，是个傻的吧？
苏沐颜笑着回道：“同志，我也是粮油街的人，你看我户口。
我爸是零件厂的，我下乡插队才回城不久，跟江大哥是自由恋爱。
我觉得他这人挺好的，养着朋友的孩子，够义气，这样的人心不能坏到哪去。
我也打听过，他没有男女关系方面的问题，那就没事儿。
身体也好，一把子力气，看着能干活的样儿。
只要肯干，日子就能过。
您说是吧？”
自由恋爱？
江初九在一旁站着，身上的虱子全体发疯了一样，手脚都不知道放哪了。
从脸红到耳朵根，难得的，不会说话了。
民警惊奇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来去的看了又看，想说，世上真有这王八看绿豆的美事儿让江初九给摊上了？
天上掉下个大美人，上赶着给他当媳妇？
这事儿，怎么这么邪性呢？
低头把苏沐颜的户口本和介绍信反反复复的看了三遍，是真的，就是在他们粮油街派出所办出去没俩月，从农场调回来的。
“快办呀，磨蹭啥呢？
今天不吃席，明儿个把喜糖给老哥补上，摆席的时候肯定给老哥信儿。”
江初九看民警翻来覆去的看户口本，不往下一步走，有些恼羞成怒，咋滴呀，他就那么像骗婚吗？
“哦，哦，对，登记，登记。”
红本本是现成的，手填上基本信息，姓名、性别和年龄，别的内容都没有，还没到贴照片那一版本呢。
也不是钢印，就是红印泥的戳，那么一盖，一人一本。
成了。
“哎呀，你大名叫江初，不叫江初九啊？”
苏沐颜看结婚证上的名字，才发现江初九的大名。
“嗯，落户口的时候，民警说初九不好听，把九拿下去了。”
好随意……俩人聊着天儿出的门，留下听着他俩连大名都不知道的民警在风中凌乱。
“行了，咱俩是合法夫妻了。
我收拾行李，你帮我搬回家吧？”
江初九摇头，没听苏沐颜的。
“妹子，我没想到你真敢跟我领证。
但是咱俩现在既然是真两口子了，我不能让你这么不黑不白的搬个行李卷就跟我过日子。
男未婚女未嫁，咱也不比别人少什么。
你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准备一下，媒人、彩礼、酒席，我得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过来，至少不能比你那妹妹差。”
啊？
苏沐颜想想江妍抱着铁盒子给她看，跟她说，“妈，咱家有钱，我爸能养家。”
想想他的财产。
“好，听你的。
那咱也得先回家，我答应了孩子们晚上吃好吃的，不能失言。
吃过晚饭，咱俩一起回家，你跟我爸提亲。”
“行。”
有商有量的，苏沐颜不回家了，转身往副食商店走，买了两个猪蹄，这会儿的人嫌弃骨头多肉少，不爱吃这个，还有一小块没卖完的五花肉，也买下了。
又买了点桂皮香叶八角，这些东西金贵，比猪蹄值钱。
到粮店买了半斤黄豆。
到家就开始忙活，炖猪蹄，做饭。
江妍帮着烧火，打下手。
江苑和江钧在屋里拿着结婚证看来看去，隔一会儿就拿到厨房来让江妍看一遍。
江初九在院子里劈柴，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和兴奋的心情，只能通过这种方式释放了。
猪蹄炖黄豆，五花肉炒白菜片，就两个菜，煮了满满一大盆高粱米和大米俩掺的二米饭。
五个人，吃到舔盆。
仨孩子撑得吃完饭躺炕上平胃，首哼哼。
苏沐颜要收拾桌子，江妍说啥不让，让等他们姐仨收。
她没坚持，拿上结婚证户口本，跟江初九一起回家。
……“野到哪去了？
一天天的，招工招不上，还整天不着家。
打扮得妖妖娇娇的，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才撩开门帘，高月娴的骂声就起来了。
苏家住的是零件厂的家属楼，五层筒子楼的三层中间户，左右都是厂里的同事，房子也不隔音。
这一嗓子喊出来，半栋楼的人都听得见。
苏沐颜早习惯了这样的骂声，楼里一半的人家都是这么吵吵嚷嚷的过日子，早都见怪不怪了。
“爸，妈，我对象来了，商量结婚的事。”
她比平时高三成的声量回话。
下一刻，楼道里，楼上楼下，纷纷探出脑袋看，苏家大姑娘的对象？
人太多了，不知道谁喊出来的，“ 这不是老九吗？”
啊，老九这个称号，大名鼎鼎。
他俩咋处上的对象？
很快，里三层外三层走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门都关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