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生意人,芳姐见到我面上表情仍笑靥如花,眼神却是平静无波。
“哎呀,是小雪呀,回国了吗这是?
快进来快进来,好久不见了。”
作为芳兰的老板,湘城大大小小的消息她都一清二楚,不然怎会在我家出事之后,我仍在国外之时,第一时间,就在我的朋友圈里消失。
我跟着沈小琴加上的各种叔叔阿姨不少,芳姐这样的掮客,是最怕坏了名声的。
我点头,说:“是,回国了。”
芳姐笑着应了,手上做出“请”的手势,但身边的带位人员仍然纹丝不动,没有要带我去包房的意思,脸上却依然挂着笑。
也许是觉得我一个家道中落的小女孩,坐坐散客位就好了。
我不介意,正要左转去大厅找个位置坐下,身后的齐淼就跟了上来,进了芳兰的门。
只听芳姐的声音立刻提高一个八度,本来对我不咸不淡的笑变成了热情的高音:“哎哟,小齐公子!
稀客,真是稀客。
今天呀,你常包的‘梅’间己经有客了,‘兰’间还空着,只能委屈委屈小齐公子了。”
一边招呼着领班把他往深处的包间里领。
芳兰有八个包间,以“梅兰竹菊”和“风花雪月”命名,名字越靠前,房间越大越豪华。
我轻蔑地笑笑,但齐淼没动,朝我这边走,他要和我一起坐散客位。
芳姐干笑了两声,也没再自找尴尬,只是摆摆手让一个小女生服务员跟着我们。
其实若是齐淼那个有权有势的老爸齐寅飞不在,齐淼本人她大概也是不太放在心上的。
坐罢之后,我把菜单往他那边一推,开始看窗外。
他点了几个菜,就合上菜单递给服务员。
两人默默无言。
不一会儿,帝王鲑刺身,法式奶油青口就一道道地端了上来。
我爱吃的菜。
齐淼笑着问:“澳洲那边的海鲜是不是要比我们这边的新鲜?
你今天胃口不是太好。”
“还好吧。”
我淡淡地说,拿着筷子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挑拣着盘中的鱼肉。
日料多是冷鲜的食物,但我近日吃惯了沈小玉在家里做的颇有烟火味儿的菜,感觉有些不合胃口。
好在芳兰的传统是昂贵,但量少。
“好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齐淼颇有点怀念似地说,“我也不知道你现在爱吃什么,还照着以前点的。”
“嗯……还有,过了这么久了,你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样。”
以前是怎样?
我变了太多,他却和从前一样,看不透我的内心。
我懒得再和他搭话,我没兴趣玩那些怀旧的游戏,专心吃饭。
他没怎么动筷,我没看他,但感觉他的目光一首在我身上,让我有点不舒服。
也许目光也有温度。
“齐淼!”
齐淼惊讶地转过头,发现是齐寅飞,站了起来。
他那有权有势的爸总算是光临了芳兰。
齐寅飞是来请人吃饭的,带着几个正和芳姐忙着互相说一长串敬语的日本商人。
“爸,你怎么来了?
苏雪回,她回国了,我请她吃顿饭。”
齐淼倒是镇定。
“嗯,小雪。”
齐寅飞面无表情地朝我点点头。
他一早便注意到了我,从进门开始,他的目光就一首钉在我身上,根本无需齐淼提醒。
从前和齐淼谈恋爱的时候,我也去过几次他家,两位伯父母,齐寅飞和吴玉,都表现得俨然一副我己是他们的未来儿媳妇一般,对我好得不得了。
在齐淼第一次带我回齐家之前,吴姨就和沈小琴打听了我爱吃的菜。
我每次都空着手去,但是回家总能大包小包地提着许多礼物和小食。
就连我和齐淼分手之后,吴姨还给我打了几次电话,让我原谅齐淼,说齐淼的状态很不好。
我说明了事情缘由,应付了几次之后她也就放弃了。
“你过来,我有点事跟你说。”
齐淼正又要落座,齐寅飞便叫住了他。
齐淼为难地回头看向我,我没等他开口,就说:“没事儿你先去吧,我也快吃完了。
待会我自己回去就行。”
“那你先坐一会,我马上就过来,等会我送你回家。”
我笑笑,不置可否。
齐淼还想说些什么,但马上就被齐寅飞一道冷厉的眼神堵了回去,齐寅飞转身,快步往包间里走去,齐淼只好跟去。
齐寅飞对我的态度,我不奇怪,更让我肯定,就算他没有参与陷害东琴集团的谋划当中,必定也是起了帮了一把手的作用。
但应该没有告诉齐淼。
不过现在沈小琴没了,他也不知道我是否知晓他在此间做的好事,况且一个二十岁的小女生,大学都没读完就回国了,能翻起什么风浪?
他不会针对我,但想必也不会想让齐淼和我沾上半点关系。
齐淼走了。
我无所谓地吃着菜,顺便拍了几张照发到朋友圈,露出盘子上芳兰的logo。
毕竟这是价值不菲的一餐,还是在芳兰,不能浪费。
记得沈小琴说过,人,特别是做生意的人要学会包装自己,不要轻易对他人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不为别的,至少让外面那些豺狼虎豹在你真正落魄之时不敢轻易落井下石。
余光中,瞥到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朝我的桌前走来,身形有点熟悉,人太多,我懒得仔细去分辨。
“苏小姐,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
是许知言,真是有缘。
今日他穿得十分随意,身着卡其色的卫衣,戴着冷帽,挎着个运动包。
倒有点像我在国外认识的,喜欢出门闲逛的同龄留学生。
想必今日没有什么商务活动,只是随便来吃个饭。
他自来熟地在我对面,齐淼的位置上坐下。
“你好,又见面了,许先生。”
我仍然保持着对前任房东的礼貌与疏离。
“刚刚那个男生,就这样把你丢在这里,我要是你,就不会再和他出来吃饭。”
许知言抬了抬眼镜,玩味地笑着说。
他都看见了?
不知道他刚刚在何处看了这出戏。
不过我也不关心。
“没办法,有求于人。”
我坦然道。
许知言往后靠了靠,抱着手,睨着眼,我发觉他长得像只狐狸。
“苏小姐所求何事?
许某自信,齐家小公子能办到的事,我都能办。
我能办到的事,他不一定办得了。
苏小姐要不考虑,另请高明?”
服务员端上来一杯鲷鱼烧冰淇淋,我舔了一口,甜得发腻,只有十六七岁的我才会钟情。
我放下冰淇淋,任由它在桌上融化。
“我吃完了。
许先生,有空吗?”
许知言笑了笑,仿佛对我的反应胸有成竹。
他从卫衣口袋里拿出一把车钥匙,放在桌上,朝我扬扬头。
我从包里拿出口红和气垫补了补妆,吩咐那小女生服务员,待齐淼回来之后告诉他我己经回家了,便随许知言走出了芳兰。
到了停车场,发现他开的是一辆黑色的辉腾。
倒是和他本人的气质十分相符,低调老成。
不像齐淼那辆白金色的兰博基尼,一开出去就昭告天下,他齐小公子上街了。
坐进车里,淡淡的檀香味,发现来源是放在中控台边的香薰,可爱小熊的造型,想必是女生的手笔,但内胆却装了适合许知言的古典的檀香。
我心想,女朋友,还是未婚妻?
这个女生还挺细心的。
许知言开车,从后视镜里发现我的目光一首在端详那个小熊香薰,笑着说:“我妹从淘宝上买的。
你是不是也觉得,有点太幼稚了?”
也许是因为我暗自的揣测被他洞察到,脸上烫烫地浮起一抹绯红。
“没有呀,挺可爱的。”
我不好意思地说。
许知言发现了我的局促,朗声笑,将后视镜稍微挪了位置,以便我和他不会再有目光接触。
作为一个男人,他真是细心地过了头。
过了会儿,车驶进一个高档小区。
观澜府,是湘城的老牌别墅区。
位于市中心,小区内修了挺大一个人造湖,连了湘江河,围着湖修了一圈的独栋洋房,估计这就是观澜名字的来源。
建成大概二三十年了,房龄比较老,年轻人多半不会选择住在这里。
但能住在这里的人,都是老一辈的人中龙凤。
停在湖心岛上的一栋洋房下,许知言下了车,骨节分明的右手敲了敲我的车窗,示意我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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