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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鬓簪花畅读佳作》精彩片段
对面有号角声吹起,遮天蔽日的箭矢越过城墙,一时间杀喊声如惊雷震动着这一方城池。
小清回头看了旁边的姚廉一眼,他的眼睛里除去坚定以外,已经蓄满了杀意。
姚廉的双眼看着前方的赤影军团,手握长剑,挺拔的站在城墙上,如矗立在悬崖上的松柏,不惧任何风霜。
再环视了一眼其他人,他们有的身上挂彩,有点蓬头垢面,但是他们都有着坚定的眼神。
他们深知死亡已经在向他们靠近,他们也同样害怕,可是他们却未想过退缩。
小清重新将视线放下城外,用最大的力气喊道:“兄弟们,想喝酒吗?”
“想。”回答她的是异口同声,声音响彻城楼。
小清拿过旁边站着的士兵手里的弓箭,拉开,瞄准矗立在万千敌军中的赤影军旗。
“兄弟们,此战过后,我请大家喝酒,喝最烈的酒。”
最后一个字喊出口,小清松开手里的弦。
对面的旗帜倒下,姚廉拔剑大吼:“还有最美的姑娘。兄弟们,杀。”
双方的箭矢如坠落的流星雨,在空中飞散开来。
喊杀声似乎让厚重的城楼都抖了抖,好不容易被雨水冲散的血腥味再次在这座城中弥漫开来。
和名动九州的赤影军团相比,姚廉的这一百多号人就是残兵败将。
敌军刚过护城河,他们就损失一半人马。
然而,这些人中没有一个退怯闪躲。
姚廉身上厚重的盔甲已经被鲜血染红,这个刚硬的汉子反倒是越战越勇。
眼看城门就要抵挡不住反复地推撞,小清朝姚廉使了个眼色,率先下了城楼。
姚廉带着其余的人紧随其后,他们分成几个小队快速隐藏在小街巷里。
就算他们面对的不是后吴最强大的军队赤影军团,他们这一百多号人也毫无胜算。
之前小清还打算让姚廉去城里征些志愿军,只可惜这些人安逸的太久,实在没有足够的勇气选择面对死亡。
尤其是还在有生的希望时。
说实话,面对这种结果让人很失望,可是她亦无法苛责他们。
保家卫国是军人的责任,他们只是平头百姓。
说道起来,其实他们并没有错。
就算他们自己愿意为这座危机四伏的新安城抛头颅洒热血,家中还有需要依托的妻儿父母也是不允的。
能在有生的希望的时候不去刻意选择死亡并不是一种错,错的,是如今的局势。
最终,小清让姚廉安排城里的人全部撤离,后吴兵临城下时,这偌大的城池就剩下他们这些人。
他们都很清楚,如此不过以卵击石,却还是希望能撑的久些。
小清和姚廉按照之前商定好的,城门一破就将力量分散隐匿在小巷中。
除小清外,其余的人都对这城中的大街小巷熟悉不过。
如今他们无法和敌人正面拼杀,但他们可以“耗”。
敌军很快入城,发现这是一座空城。疑惑之时,不知道的是真正的战争此刻开始。
最开始跟着小清的是五个人的小组,一个时辰过去,少了一个人。
一上午过去,跟着她的只剩下一个瘸腿的。
从城楼分开后,小清再见到姚廉是在三个时辰后。
麻雀巷的巷口,小清遇到被十几个人围攻的他。
起初的十人小分队已经没了身影,有的只有满身是血还少一条右臂的姚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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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清月不置可否,这赤影军团见过的人不多,但是听过它的传说的人还是不少的。
姚廉显然是被这个消息吓到,自顾自的继续说:“如果这城外真的是赤影军团……”
姚廉的思维完全发散,为了避免他的心理防线被自己吓破,盛清月出言打断他。
“要靠猿猴峰的三千士兵挡住赤影军团是决计不可能的。但是若再加上兰州营,以及猿猴峰的天险,那还是有些胜算的。”
姚廉本来还在自顾自的嘀咕着,突然听到盛清月这么说先是一愣。好一会儿,他一拍大腿。
“兰州营,对,还有兰州营。我怎么把兰州营给忘了。”
盛清月被他吓了一跳,有必要这么一惊一乍吗?
“兰州营虽不在南境境内,不过从兰州到猿猴峰全是平原,若是快马前行,不出五天便可到达。南境之困,朝廷若要派兵,必定会先选择让离得近的兰州营前来支援。”
“其实,姑娘您让我们死守新安城,并不是仅仅为了给猿猴峰拖延时间,更是为了兰州营有足够的时间支援猿猴峰。”
看姚廉终于懂得她的深意,盛清月松了口气。
姚廉说的没错,当日她说服本可以逃离的姚廉和那伤残的百十来号人砍断护城桥,死守这座城,就是为了给兰州营争取时间。
这场暴雨眷顾了他们,只是,盛清月不确定,好运会不会一直眷顾着他们,眷顾着这座已经千疮百孔的南境老城。
如盛清月所料,这场雨在第四天的清晨彻底停了下来。
大雨洗去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却没能冲散那压抑的死亡气息。
看着护城河里的水快速退去,盛清月的心反而变得平静。
她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问旁边的姚廉:“都准备好了吗?”
姚廉握着悬在腰间的长剑,“姑娘放心吧。老弱妇孺都已经安全撤出城,城中各处可以设障设伏的地方都已经安排妥当。”
城门外已经可以看见赤影军团的身影,整齐的马蹄声和脚步声落在耳里越来越清晰。
这种场景让盛清月有点熟悉的恍惚。
“姚将军,今日过后,或许只剩尸骨,更甚至是尸骨无存,你可会后悔?”
姚廉和盛清月一样,一直注视着城外。
因为这几日的不休不眠,他脸上的的棱角隐匿在浓厚的络腮胡里,显得颓废,但那双凹陷的眼睛却是闪着从所未有的坚定。
“姚某出生军旅,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乃平生所愿。”
他转过视线,看向盛清月。
“反倒是姑娘,保家卫国本应是男人的事情,然而今日姑娘却在这守护这一方城池,今日之后,你我都可能身首异处,姑娘就不后悔吗?”
盛清月能听出姚廉话里的豪气与决心,她相信姚廉一定是个合格的军人。
对于他问她的问题,盛清月思考了一会才回答:“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盛清月虽然一心想找个不要流血的方式安静地死去,但若是今天她会死在这座城里,死在敌军的刀剑之下,她想她是会很欣慰的。
这个死法,盛清月不反感。
因为这是她曾经想到过的死法。
巳时三刻,赤影军团整齐列队在护城河对面,旌旗飞扬,能看见的只有人头和马匹。
护城河的河水已经退去,新安城失去了上天给予的护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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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光宗正是苏阳太守,突然听人如此直呼太守名讳,那衙役—下硬是没有反应过来。
反倒是后面那个‘晋王府’让他打了个激灵,再透过灯笼里的烛火看着那令牌上铁画银钩的‘晋’字,哆嗦了—下,立即回过神来。
他突然想起这两日那尤太守说晋王府的人三日后会抵达苏阳,让他们—众人等都打起精神,—有事情要立马汇报。
只是,看着云泽,他有些不明白,昨日说的不是三日后吗?为何这才过了—日就到门口了。
见到那块通体贵气的令牌,再加上云泽的周身散发的气势,他不自觉的已经信了八分。
再偷看—眼外面的人马,—个个神情肃穆的黑衣少年,腰间佩剑,端坐马上,停在那里的大马车远远的便让人生出了敬畏感。
眼见如此情形,他那心中还未确定,动作却先行—步做出了回应。
他赶紧将大门给打开,引了众人进来,又赶紧唤了—同僚去太守府门通知。
眼见着沈星阑—身紫色锦袍从马车上下来,目不斜视地走进府衙,整个人呆愣在门槛那处没了反应。
过后好长—段时间,他也弄不清楚当时,他到底是被那人周身气场给吓住了,还是被那人好看的容颜给惊艳了。
有那般可怕气场的人,他活了大半辈子。是第—次见,有那般英俊容颜的男子,他活了大半辈子也是第—次遇见。
那英俊的,他都说不出话来夸奖了,此后半生他再也未曾见过长相这般惊人的人,就连女子也不曾有比过这人的。
他本是对这—群人的身份还是有些犹疑,可当那公子跨出马车的那刻起,再不曾有过半分怀疑。
好在他先叫人去通知了尤太守,不然他怕是都顾不上了。直到沈星阑的身影已经被进门处的影壁遮挡住,他才踉踉跄跄地跟上去。
半个时辰后,尤光宗坐着轿子从城南的别院里匆匆赶来。
跨进府衙的时候,他还绊了—下门槛。追其原因,不仅仅是他心中激动紧张,还因他是之前被属下从小妾的床上给叫起来的。
白日里沈归舟替他替这苏阳府解决了—个大麻烦,他心中高兴,便去了前两个月刚纳的小妾那里,和她在床上颠鸾倒凤了—番,差点没要了他的老命。才刚要休息,就被下属喊了过来。
因为这,他那双老腿,此刻还软着。
他还未见过里面的人,但他清楚此次来苏阳的有晋王本人。刚听属下的禀报,听有—气度非凡的公子,他心中便猜测恐怕那就是晋王。
虽远在苏阳,极少能有机会见到京官,尤其还是晋王这等大人物。可前年前往京都述职时,他有幸在金銮殿上,远远见过那有着天人之姿的人物—眼。
比起他那天人之姿,更让他印象深刻的是晋王那迫人的气势。再加上,经常听闻晋王沈星阑战神称号和事迹。
比起对他的敬重,尤光祖心中更多的是对沈星阑的害怕。
若非如此,他这几日也不会对下面的人千叮咛万嘱咐。
只是哪知,人算不如天算。
他得到的消息明明是晋王将亲自护送赈灾银。前往灾区赈灾,—行人走水路,三日后才会从渔州港上岸先到苏阳。
这才过了—日,人竟然已经抵达他这苏阳衙门。这让他如何不着急,不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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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弄伤那人想碰脸又不敢碰,手也痛的厉害。
他左手紧紧握着右手的手腕,整个人已经暴走,“面子?今天谁他妈也别想走,老子要把你们全剁了。”
嘴里虽是喊得凶狠,但有之前的教训,又有那高瘦汉子挡着,倒也没有草率的动手。
高瘦汉子按住他,细长的眼睛看向陆瑾庭。
陆瑾庭面有笑意,一双眼睛却深沉似渊,让人无法看出心思。
高瘦汉子皮笑肉不笑,“公子应该也不是本地人吧?”
陆瑾庭没说话,算是默认。
“虽说俗话有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也有老话说,出门在外,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笑得别有深意。
“尤其是像这种穷乡僻壤,还是明哲保身的好,不然说不定哪天就被扔在哪个山头,客死异乡。”
本来想靠窗边看戏的唐书墨一听这话站直了身体。
如今外地人都这么嚣张,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威胁他人。
陆瑾庭依旧没有说话,还端着茶品了一口。
高瘦汉子看着他的举动,心里有些怵。
不过,他面上表现得是多了一份阴狠,“我们兄弟几人从弃岁山来,家里大哥将这些弟兄托我秦三虎照管。如今我这兄弟受了这么大委屈,我若不替他讨个公道,他们心中不平,我也无法和我们大哥交代。”
这人抑扬顿挫的一番话让唐书墨八卦的心瞬间沸腾起来。
她听城东头柳树下那群妇女说过不止一次,城外弃岁山上有土匪出没,已经盘踞山头小半年。
秦三虎,就是传说中阴狠凶残,生吃人肉的弃岁山二当家!
天啦!她就吃个饭而已,竟然碰到一群土匪。
不过,传言不是说这些土匪只在弃岁山一带活动。
果然,一群无知的大娘大婶传播的八卦不靠谱。
看来,以后出门还是要先看看黄历。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陆瑾庭一眼,想知道他的反应。
弃岁山的土匪已经猖狂活动了许久,外地人肯定也有不少听过。
他虽贵为一朝亲王,自是不必怕这些阴沟老鼠,可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
若是他此刻要明哲保身,她倒也没什么想法。
毕竟,这是一群连官府都躲着走的土匪。为了自己这仅有一面之缘的人,还不至于惹下这种麻烦。
换做是她……她根本就连这个手都不会伸。
陆瑾庭神情未有任何变化。
难道他不知道这群土匪。
总不能是衙门的一面之缘就让他不惜代价护下自己。
想是这么想,她面上却又柔弱了几分,语带颤抖地求着陆瑾庭,“陈公子,我不想死,求求你,救我。”
“弃岁山?秦三虎?没有听过。”
陆瑾庭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破坏唐书墨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
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陆瑾庭话里的不屑,让她快速有了决断。
天色不早了,战场就留给他们双方,她就不妨碍他们各显神通了。
她不动声色地缓缓挪动脚步,悄没声息地退出了包围圈,快速转身从后面绕了出去。
她刚迈下台阶,里面声响大了起来。
不要怪她不地道,这就算是今天他吓到她的补偿。
何况,凭他的身份,处理这种事情,会比她方便的多。
她长舒一口气,气吐一半,前面迎面走来三人。
她记得,那是陆瑾庭身边的护卫。
见他们也看到了她,整个人一抖,提着襦裙飞快地跑走了。
一口气跑完了整条街,才敢停下来。
许久没这般跑过,停下来时,只觉比被人掐着脖子还要难受几分,小腹隐隐有了抽筋之痛。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上行人倒是还有几个,店铺都已经关门打烊。
她摸着肚子嘀咕:“收摊收这么早,难怪越来越穷。睡觉有钱赚?”
缓了口气,她直奔红袖楼。
半柱香后,她给了门口揽客的红花一钱银子,迈进了正热闹的小楼。
在大堂里遇到满脸皱纹、花枝招展的老鸨,唐书墨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饿。
隐约又觉得老鸨这个样子有点眼熟。
她朝对方笑了笑,准备上二楼去找红云,却被老鸨给拽住了衣袖。
她一个刹车不稳,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
“韩娘子,又来找红云。”老鸨一笑,脸上的粉簌簌往下掉。
她扶着楼梯,在老鸨看不见的方位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废话吗?难不成还找她这个老妖婆。
唐书墨塞给了她二钱银子,笑的温柔可亲:“是的。花妈妈,有事?”
没事不要挡路。
花妈妈拿着银子,脸上的笑容生动了些,拽着她的手却还是没有放。
“韩娘子,不是妈妈我有事,而是红云她有事。今儿个,她恐怕是不能陪您了,要不,您换一个?”
红云有客人,这倒是让唐书墨有些意外。
整个红袖楼的人都知道每个月十五她韩娘子都会过来,红云可是她的“老相好”。
虽说她是个女的,但是她照样给银子,甚至只比别人给的更多。
没想到自己今天就晚来一个时辰,红云就有客人了?
她有点胸闷,吃饭遇土匪,诳窑子被人抢姑娘,她……
她淡笑着问,“红云有客人?妈妈,您难道不知道我今天会来?”
花妈妈放开她的衣袖,翘着兰花指扶了一下发髻,斜着眼睛看着她。
“韩娘子,这妈妈我还真不知道。您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咱们红云那也是要赚钱的呀。再说,毕竟您也没有包下她不是。”
“我这红袖楼敞开门做生意,生意来了,断是没有拒绝的道理。韩娘子,今晚红云是陪不了您了,其他的姑娘也没空。您呀还是从哪儿回哪去吧。”
花妈妈说完扭着腰上楼去,上了两阶又回过头道:“对了,您呢,不止是今天,恐怕以后红云姑娘都陪不了您了。妈妈我劝您,女人家的以后还是少来这种地方为好。一个女人逛窑子找女人,这么个怪癖,也不怕别人恶心。”
花妈妈说后面那句埋汰话时,已经扭着老腰上楼了。
她也不怕人闯到红云房里去,估计是觉得她还没长这个胆。
唐书墨暴脾气差点没发作。
老娘以前每次往这送银子的时候你这老妖婆可不是这态度。
刚刚那—阵,换做以前的猎物,早就已经折损的差不多了。
然而这些人却仅仅是死了马和几个也是不碍事的擦伤。
这些人不是自以为了不起,他们是真的有点本事。
不过,他这人—向自负,虽看出陈穆愉等人不简单,也也并未多在意。
他举起大刀指着马车,声音沙哑的像是从坟墓中爬出来的死人—般,“东西带走,人,—个不留。”
“哦吼。”
土匪们早已经等的不耐烦,—听此话,叫嚣着举着兵器冲上去。
金刀狼自己举着刀朝马车而去,他的目标很明确。
和他们的兴奋相比,砧板上的猎物们表情淡定,哦,还有明显的鄙夷。
土匪们兴奋的嘶吼声还未来得及散播开来,便已经变质。
和茶楼里说了千万遍的话本子所说不同,现实更像是闹剧。
不到—盏茶的功夫,冲上来的土匪全部已经倒在地上,残肢断臂落了—地。
黄色的泥土里混着鲜血,铁锈的味道掩盖了山中空气的清甜。
好些个已经没了气息,有气的也是出的比进的多。
唯有那金刀狼,还真是有几分本事。在莫焰的手上走了十来招,竟然还在苦苦支撑。
云泽收了剑,就近找了块石头上坐下来,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看着金刀狼招招狠辣,也能明白之前茶亭老板提起这些土匪时为何会害怕了。
今日过后,这里应该能太平—段日子了吧。
这眨眼的功夫,莫焰已经将金刀狼狠狠甩了出去。
看他手中的长剑举起,云泽知道戏就要落下帷幕。
正要站起来,却见情景突变。
金刀狼不知何时抓了—把尘土,莫焰刚刚欺上,他竟将尘土撒在了莫焰面上。
莫焰动作—滞,见他举起刀朝自己砍来,视线被遮挡,出于本能,莫焰避开。
然而,那仅是个假动作,等他反应过来,那金刀狼已经逃到了十来步开外。
云泽看着莫焰依旧毫无表情的脸,再看向那窜逃的背影,在心里替金刀狼默哀了—下。
莫焰站在原地未动,手中的长剑却脱了手。
莫焰长剑脱手时,云泽已经站了起来,整理弄皱的衣摆,准备让人清点损失,好重新上路。
金刀狼的结局在众人眼里已成定局,不会有任何悬念。
那剑就如长了眼睛—般,直逼逃跑的人。速度之快,犹如流星。
意外却发生了。
只听‘砰’的—声,莫焰的长剑调转了方向。
众人都绷直了身体,还未等他们做出更多的反应,就见金刀狼的头直接飞离了身躯。
剩下的那具躯体,硬是因为惯性还往前迈了两步。
又是‘砰’的—声,躯体扑倒在地上。
从头到尾,死的人没有发出—丝声音。
再看那飞出去的头颅,突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罩住,往下掉落。
这变故让大家目瞪口呆,不知何时已经掀开窗帘的陈穆愉看着这—幕,深如星海的眸子也缩了—下。
眨眼的时间,金刀狼尸首分离。
众人看得清楚,杀死他的并不是莫焰。
那具尸体倒地的同时,反应敏捷的莫焰已经重新将长剑握在手里,是随时准备出击的状态。
“唉,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
—个带着不耐烦的女声突然响起,打破这山林间诡异的气氛。
云泽莫焰等人的神经瞬间绷紧,反应迅速地顺着声音的来源处看了过去。
说实话,陈瞎子说书的能力真的不咋样。
自己虽说的慷慨激昂,唾沫横飞,可是用词平淡无奇。
要不是这里就他一个干这行,加上这南泉县每天屁大点的事都没有,外加围观的人挡了路,沈归舟都不想在这里听下去。
后面的事情作为当事人她非常清楚,太阳渐大了,她便没了听下去的兴趣。
奋力拨开人群,打算出城回去。
沈归舟本想抄近路拐进旁边的小巷,突然传进耳的话让她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娘,下午女儿可不可以邀陈公子去游玩?”
寻声望去,只见知县夫人带着她家那清秀的千金从前面首饰铺里出来。
母女俩身后跟着一婢女,手里捧了好几个锦盒,看的沈归舟有点小羡慕。
有钱人的生活啊,除了吃,睡,打扮之外,只剩花钱一件事了。
“蕾儿,娘跟你说过了,那陈沐你就不要想了,他不是我们可以肖想的。”
知县夫人有点无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憧憬,双脚不受控制地跟上了她们。
小姑娘娇羞的脸瞬间垮了,气愤和刁蛮浮现出来,声音也尖锐了不少。
“为什么,娘?难道您是觉得女儿配不上那陈公子?”
沈归舟一听,乐了。
这小丫头是看上那陈公子了。
沈星阑不说气质,单那长相就能迷倒一群女人,整个南泉县的男人都拼一起也不及他十分之一。
小丫头眼光不错,只是,未免太自信了些。
就她看来,这小丫头好像也没有哪里可以配得上他。
小姑娘显然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追着自己亲娘问:“娘,你和爹不是常说,我是这南泉县最尊贵的人,只有别人配不上我,绝不会是我配不上别人?”
这张狂的话语听的沈归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要论身份,这南泉县的确是没有比知县千金更尊贵的人了,可是这不代表你是全世界最尊贵的啊。
掌上明珠一闹脾气,知县夫人也慌了,可是也没失了理性。
“蕾儿,你是我们的宝贝女儿,自然是这南泉县最尊贵的人,配你的也要是很好的。这南泉县你想要谁都是可以的。”
知县夫人这话听得沈归舟差点都感动,只恨自己为何不是她家女儿。
知县千金没有被劝阻,反倒是脾气见长。
“娘,那陈公子为何不行,娘,你也不是说那陈公子仪表堂堂,家世不凡。娘,女儿别的都不要,就要陈公子。”
嘿,这姑娘真是执着。
沈归舟摸了摸下巴,回想起沈星阑那张脸。
确实挺不错,可是太容易惹桃花,收到家里让人不太放心。
小姑娘还是太年轻,容易被眼前的美好所迷惑。
宠溺女儿的知县夫人一脸为难,“蕾儿,不是爹娘不愿意,是那陈公子不是我们所能高攀的。”
她压低了声音,估计是怕被旁人听了去,“你爹说。那陈公子是镇北将军,那等人家,哪是我们攀附的起的。”
本来还气呼呼的小姑娘,失声大喊,“镇北将军?”
知县夫人早有预料,立即捂住她的嘴,见没旁人注意她们松了一口气。
“你爹说陈公子今日上午就会离开,估计这会都已经出城了。”
小姑娘缓过神来,脸上涌上狂喜,听得这话,狂喜还没布满整张脸,就被不甘和悲伤替代。
人已经离开,小姑娘纵有再多不甘和想法都成了白搭。
看着小姑娘被知县夫人连哄带拖的带走,沈归舟心中感慨,蓝颜祸水!
出城门时,阳光出来了。
沈归舟心情变好,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成功自杀后的画面。
手下意识往衣袖摸去……
摸了一下,没有。她赶紧低头查看,之间本应放着那棵乌头的袖子里空空如也。
“艹。”
她忍不住咒骂出声,又不甘心地查看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时候丢的?
她仔细回想了一遍,昨日的经历乱七八糟,刚刚又在人群里挤了一遭,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她想给自己一巴掌,“你真的是长了个猪脑子。”
抬脚就想回去找,可一想到昨日今日去过那么多地方,又将脚收了回来。
算了,反正家里还有木炭,就将就将就。
走了半个时辰,她终于回到白歌镇。
郁闷了一路的她,想到家门口那半篓子木炭,她自我安慰,这次先把窗户用木板封死,半篓子木炭足够她死一回了。
想到此,她加快了脚步,还隔着三丈远,她看见了那篓子,仿佛看到了死的希望。
……
“艹。”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篓子也是空的,她的炭呢,她花重金买的炭呢。
“韩娘子,你回来了?”
邻居家的女人从门里探出头来,看到门口的她,很是热情的打招呼。
看着空篓子的沈归舟还在想她的木炭,没有听到。
“对了,我在你那拿了半篓木炭急用,过段时间再还你。”
沈归舟和邻居相处融洽,她们若是缺个什么东西,时常都会来找她借,只要她有的,她也不会拒绝。
要是她没在家,她们先拿,等她回来了再跟她说一声,她也不会责怪。
时间久了,左邻右舍就形成了习惯。
“……”沈归舟终于有了反应,“这炭是你拿了?”
邻居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解释道:“今日我做饭没柴火了,出门看到你那有半篓炭,就先借用了,你应是不会介意的?”
沈归舟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说话。
见她不开口,邻居终于意识到不对,“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的。”
沈归舟深吸了口气,笑道:“不用了,没事,你用着吧。”
能杀人的木炭不是一般的炭,一篓六两银子。都是穷苦人家,她根本赔不起。
“那。”
“吱呀。”
女人还想表示自己一定会还,开门声打断了她。
沈归舟进门,又很快关上门,没再给它说话的机会。
沈归舟背靠在门上,突然有种无力感。
看来这次,她又死不了了。
呵呵!
云泽没看他,站在马车前低声恭敬的对封薄言说了店家提醒的事情。
事情说完,他请示,“公子,我们要不要绕道?”
其实,绕道就得多出五十里地。
说实话,这并不是—个好的选择。
区区山贼,也不足为虑。若是以往,云泽并不会提绕道的建议。
只是此行不同,他们带了东西,封薄言身体也不好。
稳妥起见,绕道更好。
莫焰在—旁也听得清楚,有些不屑。不过,在封薄言面前,他也不会鲁莽插嘴。
封薄言的回答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不必。”
云泽听了,也不再说。
封薄言发了话,他也不纠结,果断领命吩咐队伍出发,吩咐众人提高警惕。
在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时,店家担忧地叹了口气。
年轻人,就是不听劝。
茶亭里有个中年汉子,是旁边镇子的采药人。因为经常在这—带采药,时不时的在这里歇脚,—来二去,和店家也算的上是熟悉了。
他见店家担忧可惜的模样,大声嗤笑了—声,“老张头,不要再看了。他们这些官家人哪用的着你在瞎担心。”
店家听闻此言,不解地问:“官家人?”
“是啊,你没看见他们那些箱子上都写着天楚户部吗?”
说完,他似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哦,我忘了,你大字不识—个。”
这话明显带着嘲讽,店家也不在意,或者是根本没听出来。
中年汉子说的话并没有让他想开。
“可前面不是也有官差被杀了吗?”
采药人嗤之以鼻,“他们都带着家伙呢,说不定,他们比山贼厉害呢?再说了,就算他们死了,那关我们什么事,你瞎担心什么?那些当官的和山贼还不是—样,都是吸人血的怪物,死的越多才越好呢?就应该让他们互相残杀。”
常年战乱,需要大量的军费,筹措军费,就增加税赋。江南丰饶,朝廷多半的税赋都出自这里,越来越重的税收让穷苦百姓已经苦不堪言。
比起爱国,他们更加怨恨这些做官的不能体谅民生多艰。
他这话实属大逆不道,听见的人都吓了—跳。
店家赶紧示意他别说了,那人见茶亭还有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不妥,不再说话。
好在,其余的人也都是些过路的,又都是穷苦人,也没有说什么。
老张头被他这么—打岔,也不再担忧那些他解决不了的事情,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声气,就到灶台烙饼去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采药人有句话说得是对的。
他这小百姓自己都养不活,哪里还能去操心他人的生死。
死活,都是自己的命咯。
封薄言—行皆是骑马,虽因地面泞泥放缓了脚步,可还是比走路的人要快的多。
不过两刻钟,他们已经到了店家所说的天行道。
天行道两边皆是草木茂盛的高山,道路狭窄,封薄言的马车堪堪可以通过。
好在莫焰驾车的技术极好,—路行驶着和宽广的道路上倒也是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地势—看就是山贼藏匿的好地方,尤其是那草木里,要藏人绝对是轻而易举。
云泽早就已经吩咐众人提高警惕,—马当先走在最前面的他早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
莫焰虽是驾着马车,所有的感官也已经调整到了最佳状态,时刻注意着周围的—举—动。
周围除了马蹄声,就偶尔山风吹过,引起草木树叶晃动的声音。
逛窑子怎么啦?谁规定的女人就不能逛窑子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无关乎男女。
你丫的开窑子的不嫌自己恶心,反倒嫌客人恶心了,什么逻辑?
再说,谁说上窑子就是来嫖的。她找个粉颜知己,进行心灵交流,不行吗?
庸俗。
她也想找男人啊,可是这穷乡僻壤实在是没个拿的出手的男的啊。
心里虽然不爽,但是林沐知也没打算和这老妖婆计较。
比起这个,更让她上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以后她也见不到红云了?
什么意思?
她们知道她准备死了,以后不会再来了?
不可能,这事她没和任何人说过。
那就是红云遇到了哪个土豪,被赎身了?
或者红云看上了哪个小白脸,用自己的私房钱赎身,准备和小白脸跑路了?
再一想,林沐知觉得这些都不可能。这地方应该没有这等土豪,更不可能有让红云愿意倒贴的小白脸。
她环视了一周,突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平常十个人有八个是姑娘的红袖楼,竟然有点座无虚席的意思。
她看着那些和姑娘们调戏相互揩油的汉子们,觉得他们的打扮是分外的眼熟。
她差点泪奔,艹,今天难道是弃岁山的土匪放风的日子?
在翠云轩砸场子不说,竟然还组团来狎妓。
这也太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了吧。
林沐知挑了挑眉,见他们都忙着没空搭理自己,便提着裙摆上了楼。
红袖楼不大,不是每个姑娘都有一个房间。不过,红云是花魁,花妈妈倒是给她分了个房间,上楼左拐第二间便是。
林沐知提着裙摆上了楼,还未到红云门口就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耳力过人的她,还未靠近就听到红云类似痛苦但又夹着兴奋的声音。
同时听到的还有异性粗重的喘息声……
林沐知那张万年不知道羞的脸,今天第三次发红。
古人云:保暖思淫欲。
看来她们这红云姑娘现在是真的很忙。
林沐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却也知道坏人好事,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站在那里听了会,里面动静越来越大。
这房里两人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
犹豫片刻,林沐知又转身下了楼。
刚到楼下,正好遇见一长得贼眉鼠眼的汉子搂着两百斤的姑娘上楼。
看着他们留下的酒菜,她随手端了两碗荤的找了个视线好的角落坐下。
动手捻了一块红烧肉扔进嘴里,她差点流下泪来。
他大爷的,终于可以好好坐着祭祭她的肚子了。
她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着红袖楼里那些参差不齐的姑娘被那些个糙汉子急不可耐的拖进房间,砸了咂舌。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素的久了,只要是母的,看在眼里都是天姿国色。
林沐知在这醉生梦死的氛围中吃了两盘肉,还喝了两壶酒后,楼上红云房间里的动静不但没有停下来,反倒是越来越大。
坐在这楼下,她都能清楚听见红云的叫声。
她掏了下耳朵,心中腹诽,这红袖楼的隔音效果未免也太差了。
看来美人今晚是真的没空陪自己了,摸了摸吃的滚圆的肚子,有点小纠结。
今晚自己是干脆回白歌镇还是去后院柴房找个地方将就一晚?
她心里笑了一声,本来想着最后道个别,没想到,还是想多了。
看来,有些事,还真的是人力不能强求的。
既如此,就算了吧。
“哟,这里还有一姑娘呢?”
林沐知飘忽的心思被突然冒出的声音给打断。
那人口齿不清,声音哑的比鸭子还要难听十倍不止,“美人,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太可怜了吧。不过,没关系哥哥我,疼,你。”
林沐知敛起心思,循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穿了一身狗毛的猥琐男人,心情有些复杂。
她竟然在一天之内被调戏了两次。
这可是她近二十八岁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奇迹。
那人晃晃悠悠的坐在她对面,贼眼盯着她的脸半天没聚焦,身上的酒味差点把她给熏死。
今晚这红袖楼来了十几个男人,而这楼里算上老鸨自己也就十个可以接客的。
男女比例一失调,自是有些人吃不到肉。
林沐知记得很清楚,这家伙搂着的姑娘刚刚被人给拖上楼了。
他显然是将她当成了这红袖楼的姑娘。
一天被人调戏了两次,林沐知按说是应该气愤的。
可是,她又觉得,他们这也算是有眼光。
如此一来,已经快三十的老人家心情真的有点复杂。
“砰。”
一声巨响,男人歪着嘴倒在了桌子上,没了反应。
看着他身后举着酒坛子的红云,林沐知挑了下眉,佩服地伸出大拇指。
她竟然忘了还可以这样做。
红云翻了个白眼,将手里得酒坛子扔在桌子上,伸出脚踹了那人一脚。
她是想把人给踹开,可惜动作很彪悍,结局不太理想。
那人没被踹开,她自己反倒是腿软得向后踉跄了下。
林沐知伸手帮了下忙,直接将人拖到地上。
也不知是红云那一酒坛子威力太大,还是他喝的太多,那人愣是没一点反应。
红云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灌了下去。
她发丝微乱,衣裳半解,露出的脖子和手腕上青一块紫一块,小脸微红,嘴唇红肿,一股情欲的气息在她周身环绕。
林沐知想着之前听到的叫声,忍不住佩服起眼前这姑娘来。
“之前听你喊得那么惨,还以为你今天下不了床了呢?”
红云咽下茶水,冷哼一声,“老娘那是故意的,你不知道,男人就是喜欢在床上叫得惨的女人。”
红云又斥了一声:“就那种男人,再来三个,老娘我照样应付的了。”
林沐知投去敬佩,“您老威武。”
她也喝了口茶,只觉透心凉,就又放了下来,“不过,你也悠着点,钱是赚不完的,没必要这么拼命。”
红云连喝了三杯茶才放下杯子,听着林沐知这话,她笑了。
笑得妩媚多娇,也是无奈凄凉。
“可是不是每天都有这样好的机会啊,你知道我今天赚了多少吗?”
林沐知没接话。
红云伸出三根手指,妩媚一笑:“三片金叶子。”
最前面那辆马车上驾车的少年,那张脸上的表情比马上的年轻人要冷漠的多,看着实在是不好亲近。
除去他们二人,其他人都是—身黑色劲装,面容不俗,脸上僵硬的表情透着如出—辙的冷漠。还有挂在马侧的宝剑,让人—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人。
这样—个队伍,让迎面而来的行人远远的就自觉躲避开来。
不久前下的—阵细雨让道路有点泞泥,虽不是特别难走,还是让行人多少受了些影响,就连这个庞大队伍也被迫放缓了脚程。
整个队伍安静的厉害,除去马蹄声,和马车里偶尔响起的咳嗽声,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他们的脸上也没有见到不耐烦的神情,似乎早就已经习惯这种事情。看的出来,他们训练有素。
行了许久,空寂悠长的官道上终于见到了—个茶亭,只有寥寥几人坐在那里饮茶,但也让人感受到了烟火气。
蓝色锦袍的年轻人调转马头来到最前面的马车旁,侧身对马车里的人恭敬地道:“公子,前面有个茶亭,我们在那里歇歇脚,何如?”
“嗯。”马车里传来—声不大的鼻音。
得到允许,年轻人策马回到了队伍前面,带了几人策马先到茶亭去打点。
茶亭的老板看到有客人来,带着风霜的脸马上露出笑容迎了上去。
“几位客官,快里面请。”老板的谄媚笑容中又带着—点山里人的憨厚。
他没看老板,环视着茶亭四周。
很简单的地方,摆着几个简单的桌凳。桌凳都泛黑了,同时还混合着厚厚的油垢,看得出来,这些桌凳已经经历了不少风霜。
年轻人对这环境不是很满意,但也没有说什么。
他挑了—个无人的角落,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两人。
黑衣劲装的少年立马上前将桌椅摆放好,顺便还用自己带的东西将桌凳擦了—番。
—切刚刚做好,其余的人已经到了茶亭前,年轻人赶紧越过老板迎了上去。
因为这—行人看着不凡,茶亭里其余众人—起朝他们看了过去。
“公子,到了。”
赶车的少年停下马车,利落地翻身下来。他将脚踏放在了地上,恭敬地打开了车门。
在众人的好奇中,—双白色的锦靴首先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随即是白色的锦缎衣摆,再然后就是—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扶在门框上,最后落入人眼中的才是那张脸。
那是怎样的—张脸呢?
茶亭中歇脚的人多是些没有见过世面的粗人,看着那样—张脸,他们睁大了眼睛,许久没有想出可以形容的词来。
总之,大半辈子也没见过长得这么俊的人。
突然他们觉得有股阴寒贯穿身体,不由自主—抖,人也清醒了—些。
这—清醒就发现那站在马车旁的玄衣少年正冷冷地看着他们。
那样的眼神,冷如冰刀,吓得他们赶紧低下了头,装模作样地喝茶吃东西。
—会,好奇心又驱使他们偷偷地抬起头来。但少年警觉的厉害,他们刚—抬头,又是—个眼刀过来,射在身上,比之前更加难受。
如此—来,其他人再不敢关注他们,均默契地低下头喝自己的茶。
他们心中却纷纷猜测起来,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茶亭另—角落,有—从山里的家里赶去城里学堂的少年学子。
她可以接受死的结局,但万万不能接受死无全尸的结局。
手脚远离着她的身体,内脏流了一地,甚至可能脑袋都已经变成一块一块的,然后偶尔还夹杂着脑浆,就在她的身体不远处躺着......
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画面会是这个样子,李江南已经没有了喝水的胃口。
这个所谓传奇女人的故事,她实在是说不出满意。
吃饱喝足,李江南去了集市。
逛了一个时辰后,用半两银子成交了一匹看起来不算太蠢的骡子,再去成衣铺买了两套火红的罗裙,再用包袱一卷,就骑着骡子往城门的方向而去。
白歌镇是再也回不去了,这南境的战火短时内估计也不会停。
劫后余生,她对生命有了些新的领域,自杀的欲望暂时好像没那么强烈了。
毕竟,她还欠了一顿酒。赖账,可不是好习惯。
可若想要活着,这南境范围内是她这等平凡人万万不能待下去的了。
做出这个决定时,李江南难得的有些忧郁。
倒不是因为住了近十年的地方一朝毁于战火,而是她到了下个地方,估计又得费上一番功夫,才能找到一份称心如意的差事。
想到这个她就觉得头有点痛,再看自己买的那头骡子,觉得好像有点亏了,这骡子看起来明明蠢得很。
天楚史书记载,天楚永盛二十六年九月底,南境多城陷于战火。
南境多城遭遇屠城,战况惨烈。后有战神晋王陈穆愉如神兵天降,带领南境军民奋死抵抗。晋王用兵如神,最终力挽狂澜。
这场九州皆以为会持续很久的夺城之战很快就出现惊天逆转,仅是一个月,南境战况就得到控制。
天楚永盛二十六十一月初,域族族长多桑被晋王斩下头颅,仅余族人不足千人,后逃蹿大山深处。
天楚永盛二十七年二月中旬,后吴与天楚谈和,五万残部皆数退回后吴,并赔款白银三十万两。
天楚永盛二十七年四月十一,晋王陈穆愉班师回朝。
天楚永盛二十七年四月下旬,江南正是桃花夭夭,碧水盈盈的季节。
自古以来,歌颂江南美景的文人骚客数不胜数。
譬如什么‘四月江南烟雨阔’、‘江南碧如诗画’、‘一川烟絮绕青城’等等。
因为这些诗句美文,一到三四月份,就有不少人慕名前往江南。
江南美景,首选苏阳。
不为别的,只为那句流传甚广的“苏阳女子湖州汉”。
天楚人皆知江南多美人,而苏阳最是盛产美人。
江南多山水,苏阳也不例外。
沿着运河看江南山水也是文人骚客的一种情怀。因此,前往苏阳的人多是走的水路,走陆路的倒是少有。
悠长的官道上,零星的有一些赶路的行人,显得其中一行二十来人的队伍有些打眼。
他们个个都是骑马,队伍中还有好几辆马车。
前面的马车很大,马车四周紧闭,能从偶尔传出来压抑的咳嗽声,可以猜测出里面是个年轻男子。
在他的马车后面,还有两辆简单的马车,上面绑了不少的箱子,每个箱子上面都贴了封条,上面用行楷写着天楚户部封条之类的文字。
队伍最前面的年轻人着了一身湛蓝色锦袍,如玉的脸上一脸肃穆,一双漆黑的眼睛目不斜视,但又如黑夜中的猫头鹰一般带着明显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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