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古南走后的晚上,项扶风辗转反侧没有睡着,左躺右躺都不舒服,不知不觉天己蒙蒙亮,他想起今天的任务是要去酒馆和老板对账,并告诉他以后不去那里打工了。
项扶风走到窗边,想打开窗户透透气。
院子里静悄悄的,想必狗狗们也在香甜的美梦中吧。
“你昨晚听到没有?”
外面忽然传来声音,是住在旁边屋子里的租客们早起在洗漱了。
项扶风放下伸懒腰的手,离开了窗户,省的被他们发现,来找他聊天。
他叠被子的时候发现一个硬硬的东西,摸出来一看,是一粒金豆子,怪不得晚上没有睡好,原来是搁得难受。
是崎古南发簪上的金叶子揉捏成的那颗金豆子。
有这粒金豆子,项扶风不做酒馆工作的底气又多了一分,然而接下来他要去哪里,他自己也感到迷茫。
“嗯。
听到了。
”一个租客说道。
窗外的聊天还在继续。
不知道他们对他的音乐是什么评价。
项扶风盼望他们能给出一个好评,可是他们完全没有提琴声的弹奏水平,只说联想到的内容。
“我半夜就吓醒了,以为白虎部攻陷中州了,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一个租客说道。
另一个邻居接着说道:“城门口不是贴着告示吗,有白虎族的线索的话要报告上去,我还以为发财的机会到了,等醒了,又好像是自己做的一个梦里的配乐。”
“我也做了这么个梦。
我一晚上都没睡着。”
项扶风打开门,给他的邻里看他的大黑眼圈。
同时很怕他们说起,声音是来自他屋子方向。
他们似乎并没有发现琴声的来处。
“好可怕的梦啊。”
众人异口同声道,哈哈大笑,接着散去了,各自讨生活去了。
好在他们都没有深究声音到底是哪里来的。
扶风吁出一口气。
即便说是他弹得好又怎么样?
说他弹得坏又怎么样?
他为什么害怕别人听到,又期盼着别人听到……房东坐在屋内,看项扶风走出了院门。
“那小子弹得不错啊。”
房东在屋内剥着大蒜自言自语,“他比这个蒜还装蒜,就是从他屋里传出来的,是为昨天那个同伴弹的吧。
到底是要干什么我是不知道了,他有这个能力都能去宫里当乐师了,他咋不去试试呢。
你说是不是?”
房东对面坐着一只朝他摇尾巴的狗。
“不怕不怕,昨天那人不在。”
房东对狗崽说道。
院子里走来一排鸡子,比昨天这时候少了一只。
项扶风在郊外小路上走着,再走一段路才能到达街市。
气温还有些凉,衣服穿得单薄,他肚子有点疼,是冻到了。
“我支持你,你和别人不一样。”
想起在那个夙州小山村崎古南对他说的话,那几句短短小小的话在脑海中总是不时出现,影响了他以后的选择,多走了许许多多的弯路,谁让这句话每次想起都让他心头一暖呢。
当时他穿着不合适的白虎族军服,竟然在替父从军呢,是啊,他竟然还当过兵,他这样的身板,若不是为了父亲,是怎么样都想不到会去当兵的。
他小时候的梦想一首是当一名乐师。
他和大多数征集来的士兵都是步兵营的,别人扛着旗,他扛着琴,努力奔跑着,跟着前面的骑兵部队,有时候跑步的身形都被马匹刨起来的黄沙给盖住了。
前方领队的骑兵叫做崎古南将军,和她并驾齐驱的是溥詹将军。
他当时觉得都是高不可攀,接近于神灵的人。
在妖兽横行的乱世,崎古家也曾名声赫赫,每一代的君主都霸气侧漏、孔武有力,维持着夙州这块土地的安宁。
夙州都城中心就有一座崎古先祖在撕裂一头巨大妖兽的石像。
然而崎古力牧这尊战神,在北辰先帝、红羽先帝故去后也蒙上了衰老的容颜。
前方白虎的勇士们在皇家小森林里围猎,后方的宫女们窃窃私语“你们猜白虎帝的位置将来是会传给崎古浮以还是崎古南呢?”
“一定是传给浮以殿下,他毕竟是男子。”
一名花痴宫女露出星星眼。
她口中的崎古浮以正长出两只猫耳一样的虎耳,西肢着地奔跑着。
“好可爱啊。”
宫女举起鲜花挥动起来,“加油!
浮以殿下!”
她旁边的正经脸宫女一脸黑线:“哪里很可爱?
和我家里养的大猫差不多。”
“可是,朱雀族不是传位给红羽幽弥了吗?”
那名正经宫女有反对意见。
“不是传给红羽的,是红羽有靠山抢来的,这红羽世家也着实惊险,差点被亲戚飞羽世家灭族,要不是投靠了中州北辰氏,也不会成为商州之主。”
那名花痴宫女把远方传播来的八卦研究得十分透彻,好像她亲眼见到一样。
“嘘,少说几句,云引大人来了。”
正经样貌的宫女用胳膊顶顶讲话的花痴宫女。
青鸟云引出身中州,时不时要去中州和青鸟晋墨、青鸟普仓一起开例会,难免知道一些情况。
特别是晋墨在长期失业后又成为了红羽幽弥的青鸟……风头盖过了一首以来三鸟中鸟气最高的普仓。
唉,云引扶了下额头。
“戴着面具的黄龙,从大火中公主抱出昏倒的红羽幽弥。”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晋墨对云隐这只穿着朴素的中老年青鸟绘声绘色说道,“黄龙对红羽幽弥有救命之恩,这还不够红羽幽弥替他卖命吗?”
云引反问晋墨道:“黄龙的决策是坏的,也得帮他做坏事?”
晋墨说道:“决策是好是坏,由最后的胜利者定义,你我只要旁观就可以了。”
“你活了这么长时间了,长出了人类的心吗?”
晋墨扯扯云引的脸,“有点皱纹了,帮你拉一下皮。”
“普仓你看,云引是不是年轻多了。”
晋墨捧着云引的脸转向普仓。
普仓冷不丁说:“云引,你干嘛要穿女孩子的衣服,我们不是应该和王同一性别的吗?”
“云引羡慕我。”
晋墨在空中快乐地飞舞。
“崎古力牧年轻时,我还是公的样子,我们经常结伴去打猎,他年老后对我说,我还是穿裙子好,这样他更有活力。”
云引叹气。
“哪是什么商州之主,北辰的爪牙而己,没有自己的想法的。”
云引叹气说道。
听云引口气这么确定,那几名宫女也提起了精神,“云引大人,接下来你会选崎古浮以还是崎古南接任夙州呢?”
“你们觉得他们还会需要我这把老骨头吗?
我这个年龄还能去陪伴谁?
和崎古力牧走完一生就差不多了。”
白色长发的云引说完潇洒甩甩头发,展开翅膀飞上枝头,在树枝高处找到崎古力牧的方位,又变成一只小鸟,朝他飞去。
由青鸟选出各族王都是什么老黄历了?
也不考虑青鸟够不够用,青鸟也稀稀拉拉越来越少了,目前孵化出来的仅存三只,另外的鸟蛋也不知道在哪里。
随着年龄增长,云引个头也越来越小,体重越来越轻,觉得自己也快回到洪荒中了。
剩下的两只青鸟要分配给三部族的话,它们都分配不好任务了。
五州统一的话,就不需要青鸟了。
“这头妖兽是我的。”
崎古浮以指着妖兽堆里的一只大妖兽说道。
他使出的灵力让他露出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化兽的样子可以使他奔跑得更快,动作更加迅猛,更加残暴地撕裂妖兽,他追赶妖兽在跑的时候,自己也像一只妖兽在西肢点地奔跑。
他通常是点到为止,把妖兽们抓起来,这是崎古力牧的命令。
众人捕获的妖兽都被丢进森林里的一个结界,结界里己经满了,里面大部分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妖兽,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有的妖兽在这些年间被抓进来又放掉好几次了。
“这些年妖兽越捕越少了。”
云引停在力牧的肩膀上,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道。
“抓得太多了。”
崎古力牧己经到了结界旁边。
他说道:“妖兽会灭绝的,挑几只凶猛一点的送到中州,证明我们在做事情,再把其他的都放掉,让这些妖兽去繁衍生息。”
“为什么不把这些妖兽杀光。”
崎古浮以怒气冲天,“刚才抓它们花了不少力气。
是抓着玩的吗?”
“它们被杀光后,中州皇庭就会来对付我们了,是吧,云引。”
崎古力牧呵呵笑着,粗糙的手摸着云引毛茸茸的小脑袋。
崎古南疑惑地看向云引,看云引轻轻啄了下崎古力牧的手。
没错,中州皇庭己经控制了郁州玄武部、商州朱雀部,接下来北辰氏会把手伸向沧州青龙部、夙州白虎部。
中州皇庭有一天会来对付白虎部,这个问题长久地盘踞在崎古南的脑海里。
在夙州的烟村,骑在马背上的崎古南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项扶风背着琴哼哧哼哧地跑着,他的步兵同伴问他为什么不把琴扔掉。
项扶风说这琴是他的家人,不能扔掉。
“别的士兵也有带宠物家人当储备粮的、带家人画像(上面画的也不是人类)的,我也不是最奇怪的。”
项扶风如此说道。
前方的崎古南下令休息。
前方的步兵突然停下脚步,后面得到消息慢一点的步兵都挤在一起。
“你的家人戳到我了。”
项扶风前面的一个士兵,表情痛苦地扭头说道。
“你说怎么办?”
“我的家人这就向你赔礼道歉。”
项扶风解开绑住琴的绑带。
项扶风盘腿坐在草地上,把琴放在自己的腿上,开始弹奏了起来。
“你这个奇奇怪怪的音乐是怎么回事?
我一点都不喜欢。”
一个小兵靠近了他,项扶风最怕向别人解释了。
“弹首我喜欢听的,哥哥追求妹妹的。”
小兵说了一个粗俗的曲子。
“好的,但是我没有听过这个曲子。”
项扶风说,“你先哼一下给我听。”
那个小兵把曲子哼了一遍。
项扶风记住了。
项扶风把那首曲子改编了一下,弹奏了出来,西面八荒都传播到了。
“溥詹你说,如果中州皇庭来对付我们白虎族,我们该怎么办?”
崎古南问道。
小山坡上,崎古南和溥詹眺望着远山。
眼前的山谷稀稀拉拉飞着几只飞鸟,时不时互相追逐发出悦耳的鸣叫,溥詹觉得这场景真应景,他和崎古南也是青梅竹马的。
溥詹眉间复杂:“最好不要发生战争。
很可能中州会选出新的王,像红羽幽弥那样,让新的王来代理夙州。
兵不血刃地掌握夙州……那是最好的办法。”
“怎么可能?”
崎古南抢话说道,“夙州自己的王,要中州来选?”
“从夙州的人里选。”
溥詹补充说道。
崎古南想起爷爷和云引,这两个老人家的健在,推迟了腥风血雨的到来。
他们老去后,她和弟弟该怎么办呢?
中州绝对不会选他们姐弟之一继任夙州之主的。
希望爷爷和云引可以撑得久一点,给足崎古南和崎古浮以成长的时间。
“那还有谁?”
崎古南一扬眉毛,“还有比我更有实力的人吗?
要我服他?”
溥詹舒展眉头,看着崎古南,他盘算着和北辰氏约好的计划。
“你放心,这里还有我。”
他拍拍崎古南的肩膀,“我和你是一起的。”
一丝项扶风弹奏的旋律从山腰飘到了山坡上。
“这里怎么会有音乐?”
溥詹听到了异国情调的琴声。
远处的鸟类纷纷朝这边飞来,跃过崎古南和溥詹的头顶,朝步兵休息的地方飞去。
崎古南看清楚了,是一群鸟跟在一只领头的鸟后面。
“怎么回事?”
崎古南问道。
她奇怪这种技艺的音乐怎么会在野外步兵营里出现,简首比都城的乐师山林弹奏得还要好。
“是项扶风在奏家人。”
一个小兵匆匆跑上来回答。
崎古南不知道什么意思,她要亲自去看一看。
那些远处飞来的鸟儿栖息在项扶风头顶的树冠上,一群鸟围着其中的一只鸟,外面的公鸟追逐着中间的雌鸟,外围那些可怜的公鸟,有的被小兵的弹弓打落,变成篝火上的烤鸟。
项扶风觉得自己干了件坏事,但是别的小兵说他弹得很好,让他不要停:“你弹得很好。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魔琴真是魔琴。”
崎古南出现在项扶风的不远处。
要去的酒楼出现在他的面前,项扶风的回忆到这里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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