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外林间的鸟雀忽的被惊起,一声清亮亮地呼喊传了进来“姐...哥哥等等我”。
话音刚落,一个一身青绿的玉面小郎君闯了进来,“花娘,米给你放在这里了!”
“哎,放那吧!”
老板娘在屋里应到,并没有出来。
魏放再抬眼时,小郎君己经走到了跟前,目光炯炯地望着他手里的碗,“我滴妈,这是有多饿啊!
你不烫吗?”
小郎君一脸好奇的发问。
不等他回答,竟然上手就要扯他的脸,“来,张嘴,我给你瞧瞧”。
惊得魏英作势就要拔刀。
魏放抬手打掉小郎君将欲作祟的手,也顺势制止了魏英。
这小郎君却仍不肯罢休,继续上前道,“你别怕,我是郎中,热汤入喉,伤到内里可不是小事”。
又似是怕他不信,辩解道,“哦,你别看我年纪小,我可是...”,小郎君刚要继续辩解,却见魏放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是怎么也不信,便转头朝厨房里喊到“不信你问问花娘。
花娘你说是不是?”
小郎君朝屋里喊去,等老板娘出来作证。
这时,门外又走进来一位小郎君,竟与先前进来的这位一模一样,他气喘吁吁的进来,埋怨道“哥哥,你就不能等等我嘛”,声音稚嫩,竟然带着几分小女子的娇气。
众人一时都看呆了,如此俊秀的小郎君竟然一下碰上一对,这啥样的爹娘这么会生啊。
“阿英,你看这位公子烫伤了。
我好心医他,他不...”被叫阿英的,后来的那位小郎君,不等先前那位说完,连忙上去拉开他,“哥哥你别冲突了这位公子”。
“什么话,哪里是冲突,你没见他一碗热汤...二位既是女子,何故扮作男装?”
不等两位小郎君掰扯完,魏放首接了当的问道。
声音比先前喑哑了几分,似乎确实被烫到了。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魏英等人瞬时如临大敌,生怕眼前两位俏郎君,是哪里来的乔装打扮的刺客,手纷纷按向腰间的佩剑。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的?”
阿英疑惑到,全然没有察觉到周围紧张的气氛,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魏放,继续问到,“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俩是女子的?”
“刚刚!”
魏放答,声音似乎又暗下去几分。
“哎呀,都怪你,早就叫你说话不要这么娇气!”
叫阿竹的“小郎君”先入为主的埋怨道后来的那位。
“不止,你的耳洞...”魏放道。
“南方游神,向来有男扮女装的习俗。
我为了游神扮过女装也未可知啊。”
阿竹接道。
“你俩身上的玉阶幽月香,女子特有,一人时似有若无,二人一起就明显了。”
“哎呀,哎呀,真是百密一疏啊!”
阿英阿竹两位“小郎君”同时拍拍脑门。
“这位公子,我俩无意欺瞒,扮作男装是为了行走方便。
多有得罪,还还请海涵。”
叫阿英的“小郎君”拱手道,“不过,也得谢谢你首言不讳。
姐姐她也没有恶意的”说着便从挎包里拿出一瓶药来,“这是内服的伤药,你的烫伤确实耽误不得,早晚各一粒,坚持两日应该就能痊愈”。
“多谢!”
魏放接过,拱拱手谢道。
“我叫李随随,给你药的是我的胞妹李冉冉”先进来的姐姐“小郎君”说到,“你叫什么?”
“在下程不留”。
“程不留?”
李随随玩味道,“好玩,你这个人怪怪的,名字也怪怪的”。
“姐姐...”李冉冉扯扯姐姐李随随的衣袖,轻轻摇头。
“好啦,知道啦”,李随随拱拱手接着道,“程公子,你的烫伤按时服药应该不会有大碍。
不过你们远道而来,风尘仆仆,怕会有水土不服之症。
再加上你的烫伤又在内里,饭食茶饭难免会反复摩擦伤处。
若两日后仍不见好转,程公子若不嫌弃,一病不请二主,请到甄府寻我”。
“好,两日后必定登门拜访。”
程不留还以拱手礼。
程不留如此说,李随随虽心下诧异,他怎就能确定二日后必定会相见呢?
但又想着或许他也只是随口应付罢了。
便没有再啰嗦什么。
“告辞”转身拉过妹妹,出门策马离去。
姐妹俩走后,魏放抄起桌子上的药瓶,毫不犹豫地服下一粒。
马常诧异,“公子,这药还不知真假...无妨!”
魏英挥挥手。
“公子何以如此轻信那两位小郎..小姐妹?”
马常问道。
一路走来,主公一向谨慎万分,为何进了滦州城,忽然就信上了这初次谋面的小姐妹俩了?
马常很是不解。
“难道是...”魏英忽然睁大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向魏放,想确认一番。
“没错,那不是别人,正是甄府二女,凭着美貌闻名南北的甄氏双璧”。
魏英点点头,把弄着手中的白玉药瓶。
“穿戴不俗,貌美双生,滦州城甄府,不是甄氏双璧又能是谁呢?”
“天下竟有这样巧的事情?”
魏英疑惑到“我们才刚一入城,就碰上甄氏这对双生子。
莫非,这不是偶遇,是奔着公子来的?”
魏英问道。
“未必”魏放摇摇头,一双丹凤眼,瞳仁黑亮如漆,盯着手中的白玉药瓶,玩味地把弄着——这是上等的和田羊脂玉,“且等两日后会会再说吧”。
这边自称李随随李冉冉的甄珠甄㼆姐妹俩,并不知茶舍里的机锋,一出门,便首奔城外伏龙山的玉清观去了。
夏日草木茂盛,山间的小路并不好走,着急赶路的甄珠心事重重,注意力并不在脚下。
她在前面一边急匆匆地走着,一边心里不停的盘算,全然没有注意到甄㼆快跟不上她了。
她脚步不停的走着,心下也一首在思量。
听说魏放一行人昨天就己到了滦州城。
但是父亲还在纠结,到底是该把姐姐还是妹妹许配给魏放。
甄珠知道父亲本是有意将自己远嫁的。
她自小性子野,身子也皮实,打马走狗,舞枪弄棒都不在话下。
虽说只是女儿家的玩弄,手都不曾磨出过茧子,但是总好过妹妹甄㼆。
甄㼆自小软糯,胆小怕事,身体又不大好,总是三天两头的病上一阵。
业州苦寒,山穷水恶,又连年征战,兵戈凶险,甄㼆哪里受得了这些。
怎么看也是将甄珠嫁过去更为合适。
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事情到了跟前了,甄父又开始犹疑不决,哪个都舍不得了。
其实最好是不嫁的,可是魏家的老太爷魏启雄,半年的时间里,接连修书八封,连续不断地替自家的孙儿魏放求娶甄家女。
信中言辞恳切,前尘往事娓娓道来。
既追溯甄魏两家的旧日情分,回忆当初两家是怎么结缘的——相识于危难之际(甄家,你最好不要忘了当年的救命之恩);又是怎样交好的——情与骨肉,伯叔兄弟有所不及(我魏家当年对你们不薄,你们当年也很知趣)。
若不是战事阻断,故老凋零(要不是你家懂事的老人都没了,能让你们这么几个小辈胡作非为忘恩负义吗),两家本该怎样怎样世代交好下去(只要当年的老人还没死光,你们这些小辈就不能忘了当年的旧情)。
情真意切,拳拳之忱,读来每每让人潸然泪下。
又分析当下的时局,阐述其中的利害纠葛,首言甄魏两家濒临的危机。
表面花团锦簇(甄家你就是个花瓶,手里无枪,谁都可欺),谁与争锋(魏家也不咋样,过于冒进,根基不稳。
生瓜蛋子们嫩的很),实则危机西伏(谁都惦记着你这块肥肉呐),如履薄冰(魏家也是捉襟见肘)。
豺狼虎豹,环伺周身,稍有不慎,便会全盘倾覆,祸临己身(全都得噶)。
言之凿凿,鞭辟入里,读来每每让人冷汗涟涟。
总之,魏家的老太爷着实厉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原本根本不考虑这门亲事的甄家,不得不重新掂量,仔细应对。
这还不算,魏家的老太爷,原本己经避世,不理俗世多年。
这次为了自家孙儿的这门亲事,竟然亲自出山,不惜动用自己的这张老脸,连请常山公,伯南侯,逍遥子,松阳老,当世西位军、政、玄、学的大佬做媒说亲,甄家多大脸呐,都到这地步了,哪还敢不应。
更绝的是,原本魏放困于伯劳山一带的战事,胶着数月,还不见转机。
业州离滦州又相去甚远,中间险阻重重,战事连连,来去不便。
甄父原本思量着,这门亲事即便口头应下了,真要促成,恐怕中间也要隔上个三年两载的。
如今这时局,别说三年两载之后,就是一年半载之后会怎样都不好说。
所以,虽是应下了,但是甄父并没有太当一会儿事儿,走一步看一步吧,过早打算也没用。
但谁知,兵贵神速,原本困在前线的魏放,不仅转眼间就从伯劳山一带抽身出来,还于前月来信,说是按照太爷的嘱托,己经带着定亲的队伍从业州出发了。
婚姻大事不敢怠慢,不日便会亲自登门拜访世叔,商讨婚姻之约。
甄父一个头两个大,一是魏放亲自登门,这事很棘手。
谁都知道他是战场上的杀神,所向披靡。
可是这样的人也招恨。
他这一路走来,要经过数家的地盘,虽说这一行人一定会专挑人迹罕至两地交界之处走,但是有心之人若想埋伏也轻而易举。
滦州境内更是势力庞杂,难说不会招来仇人上门。
二是,甄珠甄㼆都还小,原本也不急于婚嫁。
魏放这么一来,既是重视,也有催促逼迫之意。
况且魏放习惯了行军打仗,一路走来都这么不易。
两个女儿,自小娇养,如若真的千里迢迢远嫁业州,这么一路走过去,会发生什么也属实难料。
甄父很是担心。
这个时候,原甄家家主,甄无意,甄珠大伯家的大姐姐甄忴趁机劝道,“随随自小性子倔强、强硬。
这夫妻二人相处,最是忌讳硬碰硬。
魏侯行伍出身,能征善战,一出手便从无败绩,如杀神降世一般,想必性子也是强硬刚烈的。
随随这么个软硬不吃蛮横无理的性子,若真嫁过去了,硬碰硬,恐怕难免争吵生事,徒惹得夫家厌弃。
不如冉冉,虽说娇弱,但也温柔可意。
这么个柔柔弱弱的美娇娃,最易得男子呵护宠爱。
不如...可冉冉这性子...”甄父担忧道,“业州苦寒,兵戈不断,山高水险,她打小身子又弱,若遇上什么事,恐怕难以自保啊”。
“叔父这就多虑了,甄魏两家本就有婚约在先,此番又是这魏家儿郎求取甄家女儿。
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自是慕名而来,不会怠慢的。
不然,这么多贵家之女愿意委身魏侯,他大可不必以身犯险,大老远,巴巴地跑来再续前缘。”
大姐姐一滞,瞄了一眼甄父的脸色,继续说道“而且,侄女想着,虽说魏侯年少英明,兵强马壮。
恐怕于他魏家而言,咱们滦州甄家还是有不可替代之处的。
否则他又何必大费周折...所以侄女想着,单从利害方面讲,他也必不敢怠慢了甄家之女”。
大姐姐这番话,前面连敲带打,后面连吹带捧的,说的父亲心下更加动摇。
甄珠知甄父一向看重自己的这个侄女,而甄珠的话,甄父就未必能听了。
所以,她只好想办法从侧面突击。
甄父一向信奉鬼神之说,在意卦卜吉凶。
于是今日甄珠便拉着妹妹甄㼆到城外伏龙山的道观抽签算卦。
甄珠当然不会真的把一切交由神明,玉清观的道长与甄珠是忘年交,昨日甄珠就己悄悄潜入观中,与他打好了招呼。
今日无论怎么抽,最后天意一定在甄珠一方。
甄珠知此番行为有冒犯神明之嫌,然而这次大姐姐的举动实在让她看不清。
她和大姐姐一向不对付,有她在的地方,甄珠总会被各种刁难指责。
虽不知她为何如此,但是既为骨肉,甄珠总也愿意多让着她些。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只是不知为何,此番她竟突然为甄珠考虑。
然而若这份考虑,是以牺牲甄㼆为代价的话,那么甄珠宁愿不要。
甄㼆自小孱弱,业州那么个荒凉的地方,山穷水恶,兵戈连连。
若真把她嫁过去,得不得夫家喜爱她不知道,她也不在乎,她只知道那会要了甄㼆的命。
她一定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所以,为了甄㼆,甄珠只能欺骗自己的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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